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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短暂的休憩

第28章:短暂的休憩

一如往常,佐仓将脸庞托在手心里,撑着课桌的面儿睡着了。睡梦里,少女仍紧紧蹙着眉,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的敲打桌面,一副在思考什么事儿的模样。

因为不怎么说话,加上个头又高得有些怕人,佐仓在班里没有什么朋友。也因为个头高得有些怕人,所以也没什么人敢去欺负她。渐渐的,佐仓在班上就像一根被直直**一方小池塘里的长长的竹竿,即显眼又突兀。渐渐,针对佐仓甚至传出了一些诸如“可以空手杀死熊”或是“其实是奥特曼的人间体”这一类稀奇古怪的传闻出来。

而今天的佐仓更是让周围的人远远的退开,那一身包裹在绷带和创可贴下的伤痕将她周围边上的座位往外推开了十几公分。那些挪开的座椅挤在一块儿,一眼望上去,佐仓的位置就像矗在车流当间的交通岗。

像这样伤痕累累的来上课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因为和樱庭打闹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佐仓似乎经常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或是被什么绊倒,或是没有踏稳,甚至是右脚勾在了左脚根上。还在参加部社活动的时候,她几乎每天身上都会添上一道新的伤口。

但佐仓从来没有对樱庭外的同学提过这些伤痕的由来,甚至如果不是樱庭硬拽着,她都懒得去处理一下那些伤口,只是凑到水龙头下冲洗一下,用手掌抚摸会儿便了事儿了。这些伤口自然便成了其他人的谈资,他们凑在一块儿,装着神秘兮兮的模样,偷偷地戳上佐仓的脊梁骨,小声的议论着,

“她果然常常去打架吧?”

“但她从来没有缺过席呢?”

“看那模样,肯定是和什么小混混起了冲突吧!”

“而且每次值日都认认真真的参加了呢!”

……

似乎也有人觉着佐仓这样很帅,意外的还有不少支持者。

樱庭在做着笔记,这些一轮声毫不遮掩地从教室的各处飘进他的耳朵里。少年皱起眉头,笔尖悬在笔记本上头,有些不高兴的瞪着他写下的那些字儿。樱庭紧紧抿着嘴唇,将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在手指间拽紧,看上去就像是不留神写了错字儿,正在纠结怎么去改一样。

他正感觉到视线,有人正死死的瞪着自己。于是男孩儿轻轻叹了口气,将笔放下,抬头迎向那目光。

教化学的老师是个年轻的女孩儿,看着似乎都不比她的学生大出多少,刚当上老师不久,半途上被调到这个班里来。每次佐仓像这样睡着的时候,她都试图给叫起来,但好像又有些害怕佐仓的模样。而这个时候,她便会像这样紧紧的盯着就坐在佐仓边上的樱庭。

男孩儿慢慢吸了一口气,将身子探出去,拽了拽女孩儿的袖口。

佐仓的反应简直就像是漫画……她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被拉拽的手从脸庞上抽开,弓起的脊背“啪”地弹跳了一下,整个人几乎都从椅子上蹦起来,但仍死死的闭着眼睛。

不得不说这反应看着还是挺有意思的。

樱庭凑近佐仓的脸庞,刚想向她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候,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整个教室教室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老师将书本拽在手里举在胸口,仰起头往教室里扫了一圈,

“啊……哦,”她的肩膀放松下去,将书本搂进怀里,清了清嗓子,“放学了。”

“哦,放学了。”有人学着老师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不一会儿,教室里便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动,似乎他们不再关心佐仓的那些传闻了,很快便说笑着打闹了起来。

这时候,紧闭着眼的佐仓挥舞的手臂,一把搂上樱庭的脖子,将额头顶在男孩儿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没事儿,你还可以多睡一会儿。”樱庭叹了口气,耸耸肩,扶着佐仓的肩膀,将她慢慢放到桌面上去。

“哦……”女孩儿摊在桌子上,模糊的回应了些什么。那些话语变成了一阵吚吚呜呜的呓语,不一会儿便又沉进梦里的浓雾中去了。

#

佐仓正骑在一头长着黑色条纹的硕大的蛞蝓背上驰聘。

或许是因为那蛞蝓实在太高大了,它的速度非常的快。少女紧紧的趴在那黏糊糊的躯体上,只感到风不断的灌进耳朵里去。身旁两侧,山的顶峰,云彩,甚至闪烁的星辰,月亮和太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少女的身旁迅速的掠过,又立刻在她面前升起,而后再次被远远甩在身后,不一会儿便连成了一道道闪烁着光芒的带子。

那蛞蝓是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庞大,土地上的一切都没法阻挡得了它,蛞蝓只是前进,便将整个世界推倒在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

那咔哒咔哒的声响渐渐扩大,然后整个天空都震动起来。托着佐仓的那具硕大黏稠,又柔软温暖的身躯忽然开始融化,从天上飘落下洁白细小的雪花,仔细看去,却发现是一粒粒拳头大小的盐巴。于是那蛞蝓崩塌下去,它背上的佐仓也从上面掉落下来,跌进那黏糊糊的液体里,翻滚着,挣扎着,然后整个世界刷拉一下便猛然漆黑一片。

接着,佐仓挣扎了一下身子,吃力的将眼皮抬起。

浑身都感觉酸溜溜的,轻轻拨动一下手指,一阵麻痹感便从指间窜上来,抽打着全身的肌肉。女孩儿扭动着身子,将额头从左臂上挪下来,咣当砸在桌面。身子抽了一下,少女猛的将身子抬起,但视线模模糊糊的融成一片,就像她仍泡在那蛞蝓的汁液里似的。

有一坨扭动着的影子从佐仓面前逃开……就像一滴落在稿纸上扩散开的墨,黑糊糊的。似乎被佐仓忽然支起身子给吓了一跳,哒哒哒地越过少女的视线,往教室门边上逃跑了……佐仓将搁在桌上的双手抬到面前来,忍着麻痹感勉强将它们握成拳头,抵在眼皮子上用力揉了揉。

那糊在眼睛里的粘液被揉去,少女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那白茫茫的一片浓雾里渐渐染上了橙黄色,有光从那后头一点点的透进来。然后那片模糊便像是被戳破的泡泡,“啪”地一声便消散去,被暮色染成橙黄的教室渐渐浮现在眼睛里。佐仓轻轻甩了甩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佐仓松开发麻的拳头,使劲甩了甩,又将整个身子撑开,“啊呜”一下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教室里除了佐仓外一个人都没有,少女望向樱庭的座位。大大的黑色的包仍挂在座椅的靠背上,带子滑落下来,导致包垂在地上……因为经常要将桌游或是厚厚的小说偷偷带到学校里来,樱庭的包看着似乎是越来越大了……佐仓松了口气,弯下腰将那包捧起来,搁到座椅上去。

少女慢慢将身子直起来,然后便看到了那封端端正正摆在樱庭桌上的信。

信是装在信封里的,口子上直直地折了四下,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但看来似乎是一封严肃的信件。女孩儿回想起在迷迷糊糊间从自个面前逃开的那个人影,那黑糊糊的墨点儿里渐渐透出一轮人形来。女孩儿的视线落在那洁白的信封上,盯着看了许久,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块儿。

她向那信封伸手,想打开来看看那内容,但在指间碰到之前,却把手猛的抽回来,闷闷不乐的伏在桌面上,仍偏着脑袋,瞪着那封信。

过了一小会儿,女孩儿又将身子抬起来,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将脸庞凑近那信封边上,抽了抽鼻子。

“嘿,你在做什么呢?”忽然有什么人拍了拍佐仓的肩膀,吓得女孩儿猛地将背弓起,就这么趴着蹦跶起来。躲在佐仓身后的小小身影似乎也吓了一跳,跃向一旁躲避开,导致女孩儿的腰重重撞到一旁的桌角上,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被撞倒的座椅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佐仓躺在地上,揉搓着肌肉的痛处。那个小小的不速之客关切的弓下身子望着佐仓,虽然背着光,但是仍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她脸庞的轮廓,还有那副小小的身躯。

“莲实!”佐仓轻轻叫出声来,“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们玩儿的,”小女孩儿冲佐仓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两只手拽着她的胳膊,努力地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在做什么呢,紧张兮兮的,吓我一跳!”

“抱歉……”你也吓了我一条呀!佐仓在心里抱怨,挠了挠后脑勺。扶着桌子边儿从地上爬起来,“我没有撞到你吧?”

“是这封信吗?”莲实没有回答,她在课桌间细小的缝隙里轻巧的转了个身儿,漂亮的头发披散开,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暮光从发丝间浸过,隐约间似乎在散发着淡淡的,橙色的光。小女孩儿将两只手背在腰间,右脚轻轻的在地面上“啪叽”拍打一下,刹住身子,稍稍往那信封凑了凑,“佐仓姐刚刚在看着这个吧?”

“这里是樱庭哥的位置吧,”莲实指了指那个挂在椅背上,几乎要垂到地上去的大大的包,“情书?”

“哎?”佐仓的肩膀向上抽了抽,原本架着的双手轻轻握成拳头,往胸口缩了缩。她快速的撇了一眼那封端端正正摆在桌子正中央的洁白信封,张张嘴,却只发出一串“咿咿哎哎”的细声哝哝。慌慌忙忙埋下身子,把躺在地上,被自个儿带倒的座椅一张张扶起来。

莲实的嘴角向上翘起一个调皮的弧度,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桌檐边上,眯着一只眼睛让视线和桌面平行,那信封这样看来便成了一张厚些的纸。女孩儿清了清嗓子,提高了些声音,“说起来,樱庭哥长得不是也很漂亮吗?”

漂亮……那并不是个拿来形容男孩子的词儿吧。佐仓一边摇晃着手里的椅子,一边在心里想。

“虽然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但是樱庭哥说不定其实还是挺有人气的呢,”莲实微微皱起眉头,右手握拳,抵在下巴上,一副在思考什么复杂问题的模样。当她注意到佐仓正一脸凝重的瞪着那桌上的信封的时候,女孩儿冲她露出大大的笑来,“安心啦,这封信怎么看都不像情书嘛!”

倒不如说更像是……莲实的目光回到桌面,落在那信封工工整整的封口上。

噼啪

一枚火星在女孩儿们面前,就正从那封口下面爆发出来。随后,有一道光从厚厚的信封下透出来,愈发明亮。

宛如信封里盛着一捧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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